门上血字(中)

6
  
  这时寝室兄弟8个都觉得很困了,要睡觉,于是就爬上床各自睡过去了。大龙萎靡地倚在床头,一直闭着眼睛。
  
  来大龙,你也睡吧,人有精神就会好些了。一边说着,我和大亮一边把大龙扶在床上躺好。大龙刚一躺下就睡着了,什么表情也没有,眼角还挂着刚才嚎啕大哭的眼泪。我和大亮对视了一眼,摇摇头也各自睡去了,我检查了一下门锁,确认锁好了,我这才爬到大龙的上铺去躺好。
  
  那一觉好像很长,感觉浑身好像散架了一样,平时睡在下铺的大龙半夜总是爱翻身,呼隆呼隆的,他这一回却睡得很死,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在梦中感觉周围有声响,我迷迷糊糊地扒着床沿往下看,却见是大龙在挨个暖壶找水。
  
  我说:大龙,你干吗?
  大龙说:我渴了,找水。
  
  他找到了仅有的一些水,倒在自己的不锈钢饭缸里,贪婪地一饮而尽,然后好像还不过瘾,又继续找水。
  
  我说:大龙,你不会发烧了吧?
  大龙停了下来,倒出一只手摸摸额头,看看我说:好像有点。
  我爬下床来,从箱子里翻出体温计来,说:你先夹上,我给你找点药。
  
  过了五分钟我把体温计拿出来了。大龙是真的发烧了,而且烧得厉害,那水银柱的最高处指着39和40的中间,好像还有往上涨的趋势。

  
  我赶紧拿出两片扑热息痛先让大龙生吞下了,然后和他说:今天下午还不退烧的话,就去医院打吊瓶吧。他说好。结果两片扑热息痛根本就没效果,我又让他吃了两片,这回体温才稍稍降了下来。
  
  结果到了傍晚,大龙又开始烧起来了,我和耗子、大亮决定打辆车,陪大龙去医科大学打吊瓶去。
  
  我们几个穿好冬装就往外赶,生怕大龙被烧坏了,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却发现小茜也被她寝室的两个女生搀着下楼,原来她也发烧了。
  
  我们7个人一起下了楼,一出门冷风就迎面而来,吹动着眼前那排灌木悉悉索索的响着,我们几个心里都怕的要命,故意一扭头不去看它,直接转到楼后身去。结果到了楼后身,才知道又走错了路,楼后的光线更暗,前一天晚上闹鬼的那片灌木离我们更近了。
  
  我们几乎是一路小跑出了西门,大亮、耗子和我简直像三个保镖一样,四处张望着周围的情况。
  
  于路无话。到了医院挂了号,看了专家门诊,医生给大龙和小茜一人开了两个吊瓶,分两天打完。我们几个就又到输液室坐下来,看着护士给他们俩输液,看着药液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大家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下来。
  
  输液输了一个小时才完,于是那天晚上回去的挺晚,大龙和小茜打完吊瓶后都退了烧,精神比凌晨的时候好了很多,但我们都知道这是块心病,这“病根”一日不除,这病就难得痊愈。

  
  回去的时候我们7个很默契地绕过了那片灌木,然后回到会培楼。我们寝室里几个人正用酒精炉煮着西红柿打卤面,大龙一天没吃饭,饿坏了,于是自己也拿出包方便面放在饭缸里煮起来。风卷残云过后,大龙喝干最后的汤底,突然要去上厕所了。他肯定是觉得怕了,想找个人去,又不好意思明说,于是来一句:有没有想去厕所的?
  
  大亮看了他一眼,猜出了他的心思,从床上翻下来,说:走吧,一起去。
  
  所以说这寝室里还是得有个胆大的,否则有些事情确实是摆不平的。
  
  不一会他们就回来了,看看他俩也没什么异举,于是我拍拍大龙肩膀说:好啦!没事啦!
  
  谁知大龙摇了摇头小声说:刚才我们去的是三楼厕所,四楼厕所以后谁都不要去了,真的。
  
  他这一句话,点醒了屋子里每一个人——原来连大亮也是怕的了。
7
  
  会培楼的水房和厕所是连在一起的,准确地说是个套间的格局——外面是水房,水房里有个门,通向里边的厕所。4楼的厕所是女厕格局(我之前讲过),没有小便池,左右各有三个大便池,每个便池外边有木头门,门上N年前刷的不黄不白的油漆已经快掉光了,木头门的下端刚好与地面卡在一条水平线上,因此木门靠下的地方经常浸水,已经腐烂发黑长霉,假如门一关上,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的。
  
  我要说的下一件事情就发生在这个地方,不幸的是,这件事又发生在大龙的身上。
  
  周六晚上相安无事,每个人也都很累了,于是睡的也挺好。第二天早上大家起来后,拿着脸盆纷纷往三楼水房走,看得对面寝室的几个哥们非常不解。
  
  你们这是去哪啊?
  啊?哦!去三楼,三楼水流大。
  
  我们谁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走漏了风声,又连累了自己。于是一行8个人齐刷刷地在三楼排队等水龙头,当然大亮也在其内。
  
  当天下午的时候下起了雪,鹅毛一般大的雪花,在没有一丝风的吹动下,从高空中缓缓飘下来,煞是好看。大龙这时说要去打吊瓶去了,我们说要培他一起去,他说已经没事了,不用陪,于是自己穿上衣服戴上手套就出去了。
  
  经过了一个白天和一个黑夜,我们都多多少少感觉事情已经过去了,心情也就渐渐放松下来了,寝室渐渐也有了些过去的生气。我们打电话到楼上问了问各位女生尤其是小茜的情况,大家也还都可以,因为毕竟大家都没看到过那个东西——其实我猜就连小茜当时也是没大看清楚,只是被大龙一路拽着跑了才吓出病的。
  
  眼看着时间过了9点了,大龙还没回来,我就给大龙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在哪。大龙接起来电话告诉我,他在黑石礁选碟呢,再吃点东西,晚点回来。我说好的,也没说什么“注意安全”之类晦气的话,只告诉他早点回来,晚上打扑克,就挂掉了电话。

  
  结果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快10点半了,宿舍楼要封门了,还没见他回,我就又给他打电话。
  
  结果大龙关机了。
  
  我决定下去找大龙,大亮和耗子也要跟我一起下去——我们四个关系比较铁。我们四个胡乱穿了些衣服就往下跑,和看门的老大爷先打了招呼,可能会晚点回来,然后就冲出了大门。
  
  刚一出门,就看见一团黑影在前面的灌木周围一起一伏的,我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使劲一跺台阶停住了,和后面赶来的耗子和大亮撞在了一起,我刚要控制不住自己喊出来了,耗子这时候朝前面喊一声:大龙!你在干吗呢!
  
  我定睛一看,大松一口气,在前面灌木里忙活的,果真是大龙,他手里拿着个长长的什么东西,拄在地上看着我们,不说话。
  
  耗子边喊边跑了过去,我和大亮两个也跟着跑了过去。鹅毛大雪一直下着,我看不清大龙的表情。
  
  跑过去才看清楚,原来大龙正拄着一把铁锨,他身边的土已经被翻动,点点黑色溅在周围洁白的雪上,像是鲜红的血滴洒在洁白的丝绢上。
  
  大龙的身后,一株灌木已经被连根掘出,横在一边。
  
  大龙!你……你疯了?!我第一次听见大亮这么大声喊起来。
  
  大龙很坚决地一笑,说,哼,我可不怕,谁也别拦我!

  
  大龙!你是不是真疯了!跟我们回去!把铁锨扔了!赶紧的!扔了!
  
  大龙不依我们,和我们撕扯了半天,终于被我们几个制服了,耗子抢过铁锨,像投标枪一样把它扔到对面的石墙根下,然后我们三个推搡着大龙就跑回了寝室。
  
  回去的楼梯上,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不是又要出事了!
  
  我扭头偷偷看眼大亮,他的两股眉毛已经拧在一起了。
  
  回到寝室,大龙拍着肩膀上的雪也不说话,像没事儿人一样,我、大亮、耗子谁也不说话,以免又在寝室里引起恐慌,我们只希望自己真的是多虑了,或者说,希望那东西放我们一马。
  
  于是我们几个也装得像没事一样,就准备爬上床睡觉了,就在这时候,大龙突然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前胸,一只手使劲掐住自己的脖子!
  
  大龙!有没有事你?
  
  没事没事。他边说着边慢慢放下脖子上的手,谁知刚一放下,又突然浑身一阵巨颤,又再次把手横着掐在了脖子上。
  
  大龙掐住自己的脖子,舌头却没伸出来,窝在嘴里,过了一会,腮帮子鼓起来了,然后又马上消了下去,紧接着又鼓了起来,就像——一只青蛙?!
  

  我一看不好,朝大龙的后背摩挲了几把,说:有什么感觉?啊?现在你想怎么样?!
  
  大龙左手勒着脖子,右手拨浪鼓一样不停摆手,眉头紧皱,双眼睁大了往外突出,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得出他非常痛苦!
  
  就在这时,突然大龙“恩!”地闷吼一声,捂着嘴就奔了出去!
  
  我见状不好,立刻跟着奔了出去,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转眼间我俩一前一后就来到了四楼厕所——也顾不得害怕了。大龙猛地推开左手边的第一个便间的门(我画的图上标记红色的地方),“嗷”地一声就吐开了。
刚开始吐的是一点点食物残渣,但是很少,看得出大龙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接着就是干呕,嘴含成一个桶形,舌头伸出来很长很长,身体动辄一抽一抽地往前顶,但是就是吐不出来东西。我在旁边使劲拍着大龙的后背,让他尽量吐出来,以为吐出来就会好些了,但是这样过了几分钟,大龙依旧保持着干呕的那个姿势,还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我说大龙,不能吐就别吐了,咱们去水池漱漱口吧。
  
  大龙吐得眼泪都出来了,用力摇了一下头,接着身体又一阵抽搐,头向前一冲,啪地一声吐出一摊东西来!
  
  那是一摊绿色的东西,随着胃液还是什么的一起吐在了便池里,黏糊糊的!我的第一反应是,完了!难道吐出苦胆了?!我就把大龙扶起来,准备背着他往外走,结果一看大龙的表情,却好像不是痛苦,反而是舒服许多了的,我就问大龙:感觉还难受吗?大龙抿了抿嘴,嘴上还挂了许多黏糊糊的胃液,张开煞白的嘴唇说:好……好多了……
  
  我说,走,先去漱漱口去。
  
  我刚要走,余光却见便池里有东西在动,我虽然惊恐却不得不转头一看,竟发现是那些绿色的东西,在黏液里面跳动!
  
  我当时腿就软了,两只手立马就没了力气,根本扶不住大龙,他倚在便间的门上闭着眼睛大口喘气,对眼前这一切还浑然不觉!
  
  我眼见着那些东西一个一个从黏液里面钻出来,一纵一纵地弹跳着,最后汇成一个椭圆的形状,顺着黏液滑进了黑忽忽的下水道里!
  
  那个椭圆的形状,两头还稍有些尖,我后来想了很久,觉得那应该是一片叶子的形状——就像会培门前那些灌木的叶子一样!
  
  这时寝室其他人都披着衣服赶来了,大亮冲在最前,我腿一软差点没站住,大亮扶了我一把,我说:我没事,你们快把大龙扶回去,他刚才吐了——我死活没敢说我刚才看到的东西!
  
  到了寝室,我赶紧先吃了两片扑热息痛,以免发烧。我这人受不得大的刺激,一刺激就得发烧。大龙被拉去洗漱完毕后,也上床睡觉了。
  
  我独自一个人躺在上铺,盖着鸭绒被还是觉得身体由内而外的发寒,我甚至怀疑我要是不讲出来的话,今晚是不是就得死去!
  
  大亮……大亮?大家睡下一阵后,我偷偷爬到大亮的床上(大亮和我一样也是上铺,和我床尾相接),我试着慢慢推醒他。
  
  恩……恩?大亮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
是我啊是我,今晚我能跟你睡不?
  
  ……什么毛病?
  
  我给你讲些事……刚才就我一个人看见的。
  
  我就把刚才见到的东西讲了一遍。
  
  大亮听完以后,竟然缩进被里。我说:给我点地方,我坐着怪冷的。大亮就给我让出半个床位。
  
  大亮在黑暗中半晌不说话,过了一会突然说,我以前也在老家听说过一个类似的事……你知道,我爹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不能动人家坟头上的树……你听说过没有?
  
  我说:没有,到底怎么回事,快讲!
  
  他说:以前有个人去我们村外的坟冈子盗墓,大黑天的在坟堆里乱转,结果把一个坟头旁边的一棵小树给弄折了……你知道这树是什么意思吧?就是下葬的时候栽下的,寓意就是这个故去的人可以在灵间和这个世界上的生者一起存在……实际上这树就代表这那个故去的人……
  
  我说:那后来呢?那个盗墓的怎么样了?
  
  大亮说:那个盗墓的是我们邻村的,后来过了几天,我们村有人去他们村相亲的时候,听说那个人已经死了,死前也是吐个不停……嘴里还咬着一截树皮……
  
  我好像被电击一样打了个哆嗦,压低了声音颤着说:那……大龙……那大龙他?!  
  
  大亮说:不知道,今天晚上看到他挖灌木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要坏事了……
  
  那大龙是不是没救了?啊?!我压低了声音尽量不喊出来——大龙正躺在下铺,已经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了!更让我心悸的是,大龙自己对这一切还都完全不知情!
  
  大龙没救了吗?啊?!你是这意思吗?啊?!我伸出手攥紧大亮的肩膀,好像要捏出水来——我不能接受一个兄弟就这样好端端的没了!他只是挖了一棵数而已!
  
  大亮沉思几秒,对我说,明天是周日,我带你去找我一个朋友,是我老乡,就咱俩去,绝对不能告诉大龙。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救,但事到临头,死马也要当作活马医,什么都得试试了!
  
  我说:什么意思?
  
  大亮说:先睡吧,明天再给你讲,怕讲完你又不睡了。
  
  我说:你快说说啊!我怎么睡得着!
  
  大亮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笔仙你应该请过吧?
  
  我说:笔仙?玩过,怎么了?
  
  大亮黑暗中恶狠狠瞪我一眼,说:是“请”!要说“请”!
  
  我心里一阵发毛,只见大亮发了一个短信,然后就顾自转头睡去,我也只好拉过被角,磨磨蹭蹭地入了梦。
8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我和大亮就起来了,洗漱完毕后,大亮跑到大龙的桌子里翻来找去,终于找到一把梳子,然后用塑料带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在口袋里,我俩趁着天未明就出了门。
  
  我说:去哪?
  他说:你跟着我就行了,到了别乱说话,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我说:你那兄弟也在大连上学么?
  他说:不是兄弟,是个女的……
  我吐了吐舌头,又说:哪个学校?漂亮不?
  大亮突然回头一瞪我:我告诉你!你到了那千万别乱说话!也别问那么多!我也有点怕她!
  
  我被他吼得一哆嗦,于是不再言语。
  
  一路无话,我们倒了两遍车,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地方,我从来没来过。大亮边走边打了个电话,口气十分恭维:哎……我们就快到了……哎,您在家里是吧?……哎好,我们这就上去……哎好,一会见!
  
  前面是一个挺破旧的居民楼,红砖垒造,一共6层。
  
  我们步行上了4楼,只有两户,左边一户的门是虚掩着的,大亮敲了敲门,里面一个粗重的女声传出来:进来~~
  
  他亮伸手挑起一块油乎乎的门帘布,迈步走了进去,我跟着尾随进入。
  
  一张暴脸展现在我眼前——不是火暴的暴,是暴力的暴。

  
  但说那女人,身高一米六左右,但是肩宽臂长,脸上丰满出几条横肉——让我一瞬间想起水浒传里的某位女杰,她笑也不笑一下,甚至看也不看我们一眼,一边飞快地往里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句:门不用关,我的门从来不关。
  
  我四下打量她的家——没有客厅,连接大门和卧室的是一条窄窄的走廊,走廊里胡乱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光线很暗,看不清楚是什么,走过走廊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卧室,光线也比较暗,窗户被前面的一个楼挡住了。卧室里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再加一个衣柜,再没了别的东西。
  
  她啪地打开写字台上的台灯,说声“坐”。大亮和我看看就一把椅子,不知道坐哪,也就没坐。我们正尴尬着,这时那女人突然两手抓住写字台的两角,忽地一下抬起来,然后轻巧地转半个身体,又轻轻将桌子放在床的旁边。大气也不喘一下。
  
  我心想不得了不得了,汗在淌着,心里却同时多了几份安心——因为我觉得——或许她可以救得大龙?
  
  我和大亮在床边坐下,那女人也扯过椅子坐定。
  
  什么事?大半夜的发短信干吗?那女人先开了口,声如洪钟。
  
  是这样,我们寝室一个兄弟出麻烦了,今天还得麻烦您来请请笔仙,给他算算凶吉。接着大亮就把大龙一番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恩……我就知道有事——带烟没有?
  
  哦!有有!大亮殷勤地掏出一盒新烟,双手递过去。
  
  那女人熟练地拆开烟盒,取了两支并在一起叼在嘴里,从兜里摸出火机打着。只见两簇火星在她粗糙的面庞前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那女人吸完两支烟,用手指拈灭烟头,然后闭了眼睛,屋子里突然非常安静。我看了看大亮,大亮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过了一会她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好似喷火一般,大声说,把东西拿来!
  
  大亮“哎”了一声,立马从兜里掏出大龙的那把梳子。
  
  那女人把手伸进上衣的贴身口袋里,取出老粗的一支铅笔来,大概有两个拇指那么粗,铅笔的外皮粗糙的很,好像松树皮一般,中间的铅心足有蒜苔那么粗!然后她拿过大龙的那把梳子,从上面抹下几缕头发来。
  
  东西不会错吧?那女人一边问,一边烧大龙的头发。
  
  不会错不会错,梳子就是他自己用的。大亮赶紧回答。
  
  那女人把大龙的头发取了三根,烧成灰后,又用一个折叠的纸片把头发灰倒进铅笔尾端的一个槽里,然后摇晃了几下铅笔,最后用锡纸封住槽顶。这时她又同时点着两根烟,叼在嘴里,双手合十捧着那支笔,放在额前,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

  
  我开始有点紧张了——我不是怕这个女人,我觉得她虽然挺凶,但是很善意,让我担心的是——大龙的命运,一会就将反映在她的笔下了,那将会是怎样的呢?
  
  过了一会,她又突然睁开眼睛:低头说,我只可算凶吉,不可左右结果——听天由命吧!你们谁来?
  
  大亮说:我来!说着他就挽起袖子。
  
  这时我突然对那女人说:师傅,可以三人一起吗?我也很想知道大龙会怎么样。
  
  她透过额前的乱发斜眼瞟了我一看,看得我差点窒息:这时她说:等着!说着她又拿起两根烟放进嘴里抽起来。
  
  两根烟抽到烟头,她一甩手把烟头扔向脑后,然后左手一撸右手的袖子,把黑黝黝的一段手臂伸向前来,右手攥着铅笔,嘴里大喝一声——“来!”
  
  三只手的手指绞缠在了一起,中间是那根粗粗的铅笔。
  
  那女人喊一声“走!”我和大亮两个顿时将呼吸调整均匀,目不转睛地目送笔尖游走。
  
  笔尖开始缓缓移动,刚开始线条不是很流畅,后来才慢慢圆滑起来,起初的图案象是一个高音符号,后来就完全不认得了,我偷偷看了那女人一眼,只见她正闭着眼睛,不管那笔下作何图案,我又看了大亮一眼,却见他也在偷偷瞄我。 最吓人的微信鬼故事号:kongbuwang,赶快添加!
  
  你没乱动吧?大亮居然忍不住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没啊……我还想问你呢……
  
  你们都给我闭嘴……那女人突然发话——声音很轻,气息均匀——让我俩立刻都闭了嘴。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要半个小时的样子,只感觉我的手心都攥出汗了,被他们两人的手指夹得生疼,突然之间,笔停住了。
  
  我的整个胳膊悬在半空,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我转头看看大亮,他也在瞪大眼睛很纳闷的样子。这时那女人突然睁开两眼,轻轻把笔尖提起来,说一句:可以了,松手!
  
  我和大亮都松开手,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图案不得要领。那女人把纸翻过来,迎着台灯的光线看了一会,然后就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小钵(不知道是不是银质的),钵里面是厚厚一层纸灰。那女人就开始烧刚才那张纸。
  
  看得我和大亮面面相觑,我记着大亮告诫我的话,于是没敢放声,大亮却忍不住急的来一句:解得怎么样?
  
  那女人松了一口气,好像很累的样子,把铅笔末端的锡纸拨开,把头发灰也一起倒进银钵里,淡淡地说一句:死可免,伤不可免……和我刚才看到的一样。
  
  怎么叫“伤不可免”?大龙会受什么伤?我忍不住也问了一句。

  
  到时便知,何必问我。那女人轻轻地说,好像真的很累的样子。
  
  那您可以解释一下刚才的图案是什么意思吗?我们真的很担心大龙的安全!我急着继续问她。
  
  解释?!她凌厉地扫了我一眼:这就是解释!
  
  大亮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意思不让我继续说话,我只好闭了嘴。
  
  这时大亮拉着我起身,对她说:那谢谢您了,我看我们这就告辞了吧,打扰您一早上,真不好意思。
  
  那女人点了点头没言语,懒散地躺在椅子上,说:梳子拿走,烟也拿走,我平时不抽……门不用关,我的门从来不关……
  
  走出她的房门,我们照来时的样子把门虚掩上,就快步下了楼。
9
  
  我对大亮说:刚才她说的好几个地方我没懂。
  
  哪?
  
  她刚才说,笔画出来的和她看到的一样……她说她看到的是什么?
  
  她和我们不同——人有三目你懂不?她已经开了天目,能看见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刚才她拿着笔放在额间的时候,就是用天目在看,咱们肯定就不行。她每次一静坐一段时间天目就会随着打开……她是我们邻乡的,本来小时候还挺好看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疯疯癫癫的了,身体也变形了……再后来,有人就说她有特异功能了,谁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的,也都陆陆续续求她来做法事。现在在大连也没个工作,有时候摆地摊给人算算命……

  
  当时我并没有害怕,只是觉着这世界之大,何奇不有?以前总是听人说谁谁有特异功能了,并不确信,但这回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我和大亮看快到中午了,就打了辆车回,下了车后在宝泉饭店吃了盘香辣肉丝和炝土豆丝。
  
  回去让大龙提防着点。大亮边吃边说。
  
  恩。我一边扒饭一边回应。
  
  生死有命,贫富在天。我和大亮都知道大龙须遭一劫,但却都在心底侥幸地希望命运之神是否可以打个瞌睡,放过大龙这一回?
  
  然而,命运的交响曲是不会因为个半音符的走音而影响到它的主旋律。
  
  大龙遭劫的日子就要来到了。
  
  我和大亮回到寝室,却见大龙还没起床,可能这几天的经历已让他疲惫不堪,他勾起身子,搂着被子蜷缩在床的一角微微颤抖,我心里一阵难受。
  
  大龙,你吃点什么不?我去帮你买回来。我对大龙说。
  
  大龙一蹭一蹭地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目光毫无神采,眼睛周围乌黑一片,而且浮肿的厉害。他张了张干瘪的嘴唇,想说什么却又像是张不开嘴,最后吃力地摇了摇头。
  
  我说:我给你打一点稀粥回来吧,你这么虚下去身体受不了。
  
  大龙惨淡地笑了笑,算是同意了,于是我拎着饭缸转身往外就走。
  
  突然这时大龙“恩……啊”地叫了一声,我连忙回头一看,他在招呼我。
  
  我说:想吃什么?
  
  你……你们……没说出去吧……啊?大龙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
  
  我听后的一瞬间,心脏几乎快停止了跳动!妈的!不好!事情已经说出去了!居然是我和大亮干的!
  
  我回避开大龙的眼神,掩饰住内心的惶恐,冲他摇了摇头就慌忙走了出去。到了走廊我就给大亮打电话,刚响了一声大亮就按死了,紧接着从寝室夺门而出。
  
  你刚才听到了没?大龙刚才和我说的你听到没?!
  
  听到了……怪我怪我!我一急居然就忘了这回事!!
  
  那现在怎么办?啊?!

  
  走走,出去!走远了再说!
  
  我俩快步走出去,后来是一路小跑,从会培一直跑到二食堂,打了一饭缸的稀粥,然后又顺原路快步往回走。
  
  大亮的眉头紧皱,我的心里扑通扑通乱跳!我们真怕自己会害了大龙!如果大龙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这让我们以后怎样面对他!
  
  回了寝室,我们把大龙扶起来,看着他喝完一饭缸的粥后,我们又扶他躺好,并且告诉他哪也别动,一会回来找他。大龙点点头说好,就又缩起身子,翻身睡过去了。
  
  大亮拍拍我,我俩飞快地闪了出去,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来。出了门,大亮就拿起他的手机,拨了个电话:喂……哎是我!是我大亮!坏事了坏事了!……我现在去你家说吧,一句话说不清楚!你得想个办法啊!……哎!我们马上过去!
  
  大亮揣了手机,拉了我就往外面飞奔,我俩一直跑出西门,拦了辆出租车就跳了上去!
  
  去他妈的!快快快!

  一路风驰电掣——司机被我们催了不下二十次。下了车我俩就往楼上跑,一口起跑到四楼,直接拉开门,顶开门帘就撞进去,却见那女人黑塔一般耸立在门后,给我吓得差掉叫出声来!
  
  又是怎么回事?
  
  完了!你得救救大龙!都怪我!大亮顾不得擦汗,只是朝那女人大声喊着。
  
  我说过,死可免,伤不可免,我改变不了结果!那女人喝道。
  
  我上次忘说了一件事!上次大龙受伤的时候,门上有字!……
  
  接着大亮就把有关“口”字的事情说了一遍。
  
  为什么不早说!那女人突然雷霆一般朝我们大吼,震得我俩鼓膜直响!
  
  你们都进来!那女人大喝一声,扭身就进了卧室。
  
  我俩只听见卧室里轰隆一声巨响,迈步看时,发现那写字台已经给我们摆在床边了。
  
  我俩赶紧坐下,那女人拿出纸笔来递给大亮,说:你画!什么样的“口”!
  
  大亮几笔就画出来了一个“口”字,把纸倒过来给她看,那女人只看了一眼,便猛地咬了咬牙关,两腮的肉突起一大块。
  
  怎么了?是什么说法?大亮急得一头汗问。
  
  这个口是哪天画的?恩?快说!那女人突然也急起来了回问大亮。

  
  大亮被她这一喝问居然愣住了,眼神直勾勾的,嘴里说不出半个字。
  
  我赶忙接过话来说:就在前天早上!
  
  几点?几点!那女人急得直咬牙。
  
  大概早上7、8点……是不是大亮?大龙刚要出门手就出血了,然后就发现门上有血字了?!
  
  哦对对!大亮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应和着。
  
  那女人看了看墙上那只滴答作响的老式挂钟,语速却缓了下来,但是一句话,让我和大亮差点当时就哭出来:
  
  恐怕来不及了……
  
  什么叫来不及?!大龙会出什么事?啊?求求你救救大龙!
  
  师傅求求你救救大龙吧!我们求你了!求你了!!!
  
  我和大亮带着哭腔一直喊!
  
  那女人摇了摇头,说:我见过的事情比你们多,门上画血字的事情,是我第三次遇见……大龙当时说的没错,这个字符的意思,不是要你们“问”,而是让你们不要外传——“问”和不要外传恰好是两个相反的意思,这是那东西给你们下的圈套,大龙当时说中了,但是……遗憾的是,你们还是把它说破了……
  
  说破了会怎么样?啊?我俩迫不及待地打断她继续追问。
  
  12个时辰,也就是24个小时以内,如果你们找我,还来得及,但是你们真的来晚了,我帮不了了……对了大亮,我们村里的张家娃子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啊?哪个张家娃子?
  
  就是死的时候,嘴里还含一块树皮的那个。
  
  就是你和我说过的那个是不是?!我突然朝大亮喊。
  
  大亮睁圆了眼睛看了看我没回答,又转头继续看着那女人讲。
  
  那女人继续说:你们都不知道,他是晚上死的,死的那天早上,他家门上也出现了一个口字,他也不识字,所以没当回事就给抹掉了,结果晚上就死了,嘴里还咬着一截树皮——现在想起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龙会吐出树叶来了。
  
  那女人接着说:他家人觉得他死得蹊跷,所以要我给他做场法事,做法事的时候我就感觉门前阴气太重,于是就发现门上有血迹……这事多少年了我从没和他家人说起,因为不想他们家人受到牵连,不过现在张娃子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你和他们关系也是疏远,我和你们说起来也已经并无大碍。
  
  大亮和我相顾一看,发现对方头上已经挂满了汗珠。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大龙的事还没有解决,于是就问她:大龙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出危险?出什么危险?
  
  那女人说:如果按时辰来算的话,危险应该已出了,你们仔细想想,在血字出现后的12个时辰里,大龙有什么不对劲没有?你们还没有和我说起过的?
  
  我和大亮盯着对方的双眼一直看,似乎想想起什么,但是过了几秒种,我俩还是没想起来什么。
  
  好像真的没有,如果24小时内没有出事的话,是不是就是说大龙没事了?我俩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继续问她。
  
  死可免,伤不可免,至于何伤,我这里也看不到,毕竟人鬼殊途。你们最好再仔细想想。
  
  我和大亮又回忆了一遍:出现血线后不久,大龙就发烧了,然后就去了医院打了吊针。第二天大龙打完吊针回来后,就挖了灌木,被我们拉回寝室后大龙就吐了,然后就是现在病殃殃的……难道发烧就是所谓的“出事”吗?可是大龙现在已经不烧了啊!
  
  到底大龙会怎样?!
  
  你们等等,我想想办法。那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走到卧室地板的一角,蹲下来朝地板上猛地一拍,一小块地板吱嘎地掀开一个角,她伸出两手探进去,从里面掏出一个猩红色的四角木头盒子,外面裹着一层油纸。
  
  我和大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只见她打开油纸,再把盒子盖拉开,盒子里面分成大小两个格间,大的格间里摆放着许多张黄色的小纸条,整齐地摞在一起,小的格间里放着一支精致的毛笔,然后毛笔旁边是一盏带盖子的陶瓷小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女人拿出两张黄色的小纸条,然后把陶瓷碟子放在纸的左首,毛笔放在右手,然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开始静坐起来。
  
  过了一会,她张开眼睛,右手执笔,左手打开小碟子,原来碟子里面盛着半碟子朱砂,她用笔尖在朱砂上搅动几下,笔尖上瞬间有了颜色,这时她又拿过一张黄色的纸条来,开始在上面写起了东西。
  
  虽然她外表看起来像是一个粗人,但是写起东西来却很是漂亮。虽然我看不懂她写的到底是什么,但是笔在起承转接之间,就如同一条红鱼在游走,显得驾轻就熟,而且执笔的力度掌握得相当好,笔尖的毛束始终不破,饱时如满月,细时如新月,让我和大亮看得啧啧称奇。
  
  不一会,两张纸条写好了,那女人却又从木盒子靠下方的地方拉出来一个很小的暗抽屉,拿出三个石章来,饱蘸了朱砂后盖在纸条上,然后对我们说:可以了。
  
  这时我们细看那两张纸条,上面勾画的图案并不相同,但是看了那两副图案后,只觉得犰劲中透着一股霸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时那女人说:你们拿着这两道符回去,越快越好,一张贴在你们的门上,一张立刻让大龙和水吞服——贴在门上的那张,要保证三日72小时之内不落地,大龙便可得救。
  
  我和大亮顿时大喜,心想终于找到了救命的法子了,于是赶紧拜谢后就急急地奔了出去!
  
  我们坐在出租车里,心里总算有了些底。大亮抹了把脸上的汗说:刚才我这汗真是出透了。我听他这一说,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也早已是汗如雨注。
10
  
  转眼之间,我和大亮就回到了学校,兴冲冲地跑回四楼,已经又是满头满身大汗淋漓。
  
  一推门进去,发现大龙的床上没了人,被子堆在一角,我摸过去,床铺还有余温。大亮抬头朝挨个上铺都看了看,也没见大龙的踪影。
  
  大龙哪去了?病了也不好好养着,乱跑什么!我边想边和大亮说:走,出去找找他,他应该刚走不久。
  
  关了寝室门,我在走廊拿出手机给大龙拨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了,“嘟——嘟——嘟……”一声一声从耳边传来,我们边走往前走边听着,突然大亮一把拉住了我!
  
  你听!你听!……三星和弦!是大龙的!
  
  我把电话移开耳朵,听着静静的走廊上那渐渐大起来的和弦铃声——正是从四楼的厕所里面传了出来!
  
  我和大亮一对视,然后发疯一样往厕所的方向跑过去!
  
  跑进水房的时候,突然发现里面躺着一个人!那不是别人,正是大龙!
  
  我俩一前一后钻进去,只见大龙平躺在地上,目光迷离,仿佛只剩一丝游气,身上和头发上泡在地上的脏水里,这时他伸出手僵硬地指着左手的第一扇门的下面,我和大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头发登时就竖了起来——那门的下面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大龙的那双拖鞋,已经被熏得发黑发臭,上面粘满了黏糊糊的绿色的胶质,正在顺着拖鞋的鞋面往下缓缓滑去!

  
  我突然想起来前一天大龙吐出的东西,就吐在这个便间里,于是心里一阵发毛。大亮究竟是胆子大过我许多,他拔起身来,上去一脚就往那个便间的门上踹过去,可怎知那木门虽然古旧却也结实,竟纹丝不动,原来是里面上了锁了。大亮以为里面有人,于是大喊一声“对不起了!”,然后就回身扑向大龙,把大龙拉起来,朝他的人中穴就按去……
  
  可怎知那木门里面寂静无声,不过当时我们却也没太在意,只顾忙活大龙。谁知几秒过后,木门里面传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在我听来,感觉就像是两块硬塑料(比如麻将牌)用它们之间棱角分明的部位在不断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对!就象打麻将洗牌那样的声响!
  
  听到这一声响,我当时简直就不敢回头,只觉得背后顿声凉意,仿佛那个黑头白面的东西就在我的脑后嗅着我的头发!
  
  大亮“啊!”地大叫一声,两臂夹起大龙的两腋就往外拖,我见了赶紧跟上前去,完全不敢看便间的方向,只顾扯起大龙的两条腿,拔腿就跑!我俩就一前一后地把大龙横着抬回了寝室!
  
  按了很久的人中穴,大龙终于缓过来了,眼见着他的左胸在持续猛跳,头上的汗哗哗直冒,和着厕所里的脏水,一会就把枕头给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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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大龙慢慢闭上眼睛,眼球在眼皮底下微微抖动,心里特别难受。我转头一看,大亮正靠在床边的墙上喘着粗气,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望向对面上铺的方向。
  
  我小心翼翼地问了大亮一句:看见什么了吗??
  
  大亮头倚着墙,边喘气边上下挪动了一下头,什么话也没说。我没见过大亮有这么害怕过,于是不敢继续问。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刚才那女师傅来,对了!不是还有两个符么!
  
  大亮!把那两道符拿出来!快快!
  
  大亮诈尸一样突然跳起来,匆忙摸向怀里面的口袋,打开油纸,取出两道符来。一道让我烧掉让大龙服下,另一道他自己贴在了门上。
  
  我哆哆嗦嗦地把符烧掉,把纸灰盛在油纸上,拿过大龙的杯子,把他扶起来,一口灰一口水的咽了下去。
  
  大龙,好了,你喝了就没事了。我又把他扶下躺好,给他盖好被子。
  
  转头看大亮,他正在用胶水粘那道符,生怕那符掉了,在符的背面糊了厚厚一层。
  
  大亮,你一定一定看着时间!72个小时,千万千万不能让符掉了!
  
  这时候大亮又给那个女师傅打电话。
  
  那边接起电话后,大亮说:师傅您好!是这样,刚才大龙已经服下一道符了,另一道已经帖在门上,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声音比较小。
  
  大亮又说:大龙刚才晕倒在厕所了!师傅……不知道该不该说……刚才我也见到了那个东西!
  
  我在一边听了,当时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只听电话那边又不知道在说写什么。
  
  大亮一阵沉默后突然一阵惊呼:晚了?!怎么还是晚了?!不是说符可以压得住吗?!
  
  我心头一阵惊悸,赶忙把耳朵凑到手机旁边一起听。
  
  只听那女人说:
  
  血字出现后的12个时辰内,如果不出事,这符还有它的用处,过了12个时辰,我也真的没有办法……
  
  大亮这时打断她说:你为什么说是已经出了事了?刚才的事是血字出现后12个时辰以后发生的,你说的12时辰以内的事是什么?
  
  只听那边说:别问我,我不知道。人鬼殊途,何来知晓。怕是大龙发生过什么,他没有跟你们说起吧。
  
  我和大亮一时没有言语,于是那边挂掉了电话。我们齐看大龙,只见他面色发青,唇齿抖动。
  
  我和大亮感觉大龙不对劲,于是赶紧过去,只见他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起来,汗流如注,浑身都湿透了!
  
  我赶紧把大龙拉起来背在背上,大亮在后面托着他的两腿往上使劲顶了顶,然后我们关了门,就朝楼下疾步走去。打了一辆车,直奔医院就去。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医生赶紧抢救,过了一会医生出来后说大龙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我们问大龙是什么状况,医生说是心肺功能紊乱,问题比较严重。
  
  然后医生就让我们去交押金5000元。可是那是5000啊?!我们上哪弄去!
  
  我和大亮决定分头行动,我守在医院,让大亮回去和学校那边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借些钱——其实当时我之所以要留在医院,也是有一些私心的,因为我真怕回去以后看见大亮说的那个什么东西!
  
  于是大亮就回去了,我要进去看看大龙,医生说不可以。没办法,我就在外面的椅子上等。
  
  那时候已经是晚5点左右了。又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大亮怀揣一沓钱出现了。
  
  哪来的钱?
  
  老张的,这B够意思!
  
  老张是教他们课的一位老师,平时管他们挺严,没想到关键时刻还真够意思!
  
  交完押金,晚上大龙就住在了医院里,医生说什么也不让我们看他,没办法我和大亮只好回到寝室。
11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快9点了,寝室里只有耗子一个人在,其他的估计都在自习室里用功。
  
  听见门响,耗子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问,你们去干吗了?
  
  大亮说:大龙住院了。
  
  啊?大龙怎么了?耗子一把扔下手里的《基础会计》,猛地直起身子坐起来。
  
  大亮和我在他的床上坐下来,大亮说:今天四楼厕所出事了……这件事只能我们寝室几个知道,谁都不能外传,谁要是外传了,咱们几个就都得遭殃!
  
  出什么事了?!那东西又来了?!什么时候?!耗子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操……是大白天……被我看见了!大亮绷紧了脸说。
  
  大亮的一句“大白天被我撞上了”当时就把耗子噎住了,只见耗子的脸唰的一下子白到耳朵根,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直是一个劲地往我俩跟前凑合。
  
  大亮说,其他兄弟呢?
  
  耗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几秒后醒过神来——……啊?啊!他们……他们都在楼上自习!
  
  大亮不知道给谁打了一电话:喂,你们在一起学呢么?……你们都下来,快!……对,在寝室!赶紧的!
  
  过了一会,楼上轰隆轰隆下来4个人,一个不少。安子走在前面,一推门就问:怎么了大亮?!不会又出事了吧?!
  
  大亮说:关好门……哎!小心门上那道符!别碰掉了!我跟你们说,大龙今天住院了,突然心肺功能紊乱,很严重,今天刚跟老张借了钱把住院费垫上,现在他的情况很不好,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近来发生的这些事,谁都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不希望大龙的情况变得更坏,我想兄弟们也一样!第三件事,很重要的一件,就是,大龙病成这个样子,我觉得需要他家里人来这边看看他,明天我就跟班主任提议,让他联系大龙的父母,等大龙父母来这以后,我们谁都不要和他们说起那些事!我会提前和大龙说好,他也不会说出去!这些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你们明白吗?

  
  大亮一口气说完以后,7个人都目瞪口呆杵在那里,半天才眨巴一下眼,然后谁也不说话,只低下头,默默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看得出大家都很害怕,我也知道大亮的用心——他并没有把他在4楼厕所又撞见那东西的事说给他们听,是为了避免大家过分害怕。那天晚上寝室死气沉沉的,床上好像躺着7具尸体一样,谁也不说一句话。连平时爱打呼噜的两位,那天晚上也没了动静,不时从谁的床上突然发出点幽幽的绿色的荧光,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没睡着。
  
  张震的鬼故事磁带应该还放在桌子上那个小小的手提录音机里,这几天一直没人敢打开过。
  
  那一晚真是难熬,第二天早上大家爬起来互相看看,都是一眼睛血丝,那天早上8点他们都要在会培楼里上课,我也要在8点去主楼上课,于是就一同起来,各自拿了洗漱的东西,结伴往三楼厕所赶去。
  
  我死活没敢去三楼上厕所,只见他们几个一个一个鱼贯而入,看得我心里禁不住阵阵发毛,真怕里面又传出来昨天大亮那种撕心裂肺的号叫。
  
  大亮见他们几个相继进去又出来了,于是他也进了去,我看在眼里,心里为他捏一把汗。
  
  过了一会,大亮出来了,把脸盆凑到我旁边,小声向我耳语:三楼的没事,门都是开着的。
  
  我这才稍稍缓和过来,迈了几步,把头探进厕所里往上看了一看,只见左手边第一个便池的正上方,湿漉漉的悬着一大片水滴,将滴未滴地挂在那里,还微微泛点草绿色。登时我浑身打个冷战就退出来,胡乱几下擦干净脸,和他们一起朝寝室走过去。
  
  到了寝室,我扔下脸盆毛巾,和他们说:以后上厕所都去二楼吧,三楼的也不要去了。
  
  又怎么了么?他们都问我。
  
  没什么,我只是感觉三楼也不对劲,别问了,反正你们谁都不要去就是了。我没敢把我看到的和他们说,只顾闷头叠被子。
  
  那天我先去主楼上了趟厕所然后才跑去上课,中午下课以后,去食堂买了几个包子回了寝室,一推门看见他们都打了饭在寝室吃。
  
  恩,下课了?来一起吃。今天我早上就跟班主任说了大龙的事了,他上午联系了大龙的父母,他们大概明后天就能从鹤岗过来。
  
  我说:好,到时候他们来了再说。下午你们有课没有?我下午没课,想去看看大龙。
  
  他们都说一起去。于是吃完饭,大家坐了车就来到医科大学医院。
  
  护士允许我们探望15分钟,我们7个赶紧钻进了病房。病床上的大龙非常憔悴消瘦,一夜之间,眼眶凹进去一块,脸上好像没剩多少肉了,看得我们几个都很难受。
  
  大亮走到床头,说:大龙,你爸你妈明后天就过来看你了,你别担心,配合大夫慢慢养着就行了,有事就打手机给我们几个。那个……大龙,有个事要提前跟你说……大亮琢磨怎么说这话才好。
  
  什么事?大龙静静地看着他问,表情非常平静。
  
  你不能把这几天的事和你爸妈讲……你明白吗?说出去对谁都不好,谁都不能说,还记得吗?说着大亮画了个口字在自己掌心。
  
  恩……我明白……明白……这几天你们都好吧?——大龙还没忘问问我们。
  
  我们都挺好的,我们7个一起凑上前来,有点诀别的气氛,感觉耗子差点就哭出来了。
  
  我们几个和大龙又闲话了几句,想尽量让大龙高兴起来,可气氛始终是压抑的。15分钟转眼过去了,护士进来催了,没办法我们就走出去了,出门前又告诉大龙,千万不能说那些事情,大龙眨眨眼睛说好。
  
  回去的车上,我突然脑子里出现一个想法……
  
  住在会培的自考的学生,也就是我寝室的这些哥们,都是入学就统一住在这栋楼里的,没的选择,而我这样走读进来的学生,其实是可以选择宿舍楼入住的,当时我就是图会培楼离主楼比较近,才误打误撞报名进去住下了……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说实话,我是想换个地方了……

  
  大亮,我有点事,想跟你说说……。我突然拍了下大亮的肩膀。
  
  恩?大亮转头看我。
  
  我想……算了,等大龙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