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爱(四)

 11
  傅雨节住的小区叫桃源居。她经过桃源居大门时,小区里的保安叫住了她,“傅小姐,有你的包裹。”
  包裹?傅雨节有点奇怪,很长时间没收到什么包裹了。她掉头往回走,保安把个未拆封的硬纸盒递给她,“请签收。”保安给她一张条子。傅雨节签字的时候,感觉那个保安在看着她。虽然这个保安见到她总是很殷勤地打招呼,但她还是有点讨厌他。每次经过大门,她都感觉他的视线偷偷在她身上飘来荡去,她不喜欢他的眼神。
  傅雨节迅速签完字,拿了包裹便走。她捏了捏纸盒,里头会是什么呢?她怀着疑问回到家里,用剪刀拆开纸盒,盒子里掉出一张粉色的便签。她捡起便签,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这盘录像带绝对精彩,好好欣赏吧,不过,劝你最好别让老公知道。明天将有封信寄到你家里,到时一切便知。”字是用打印机打出来的。
  纸盒内果然是一盘DV带。傅雨节盯着DV带,心里隐隐感到了不安。她知道家里有架数码摄像机,但一时想不起放在哪了,便回头翻找抽屉。终于,在李锐的书桌抽屉内,她找到了那架佳能数码摄像机。现在只要把录像带放进去,就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把录像带塞进摄像机内,正想按播放键,突然听见外面有响动,她竖起耳朵,认出了李锐的声音。
  李锐走近书房,差点与自己的妻子在门口撞个满怀。“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他质问道。傅雨节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她的语气平板得没一丝热情。李锐也同样冷淡地嗯了一声,他把公文包放在桌上,便向洗手间走去。傅雨节往抽屉瞟了一眼,录像带还在摄像机里面。她克制住了急欲观看录像带内容的念头。李锐洗澡的时间很短,她不想冒这个险。

  
  晚饭吃得很沉闷,两个人面对面,只顾埋头对付碗里的食物,似乎连看对方一眼也懒得看。傅雨节今天的心情本来不错,但那盘神秘的录像带在她心里投下了一个阴影,让她高兴不起来。
  李锐一吃完饭,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门也锁上了。傅雨节感到非常生气,她本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女人,当初在单位做不下去,也是因为不能受一点气的缘故。而李锐对她的宠爱,超过了世上所有的人,甚至包括她的父母。她还记得他俩是普通朋友的时候,有一次她和男友刚刚分手,心里头有点闷,就坐在酒吧里打电话给李锐。李锐飞快赶到了,他看到桌上的空酒瓶,眼中露出怜惜的神色。他把她手上的杯子抢下来,说,你不会喝酒,这样喝伤身子,你想喝多少,我替你。其实他的酒量也不怎么样,当她看到他摇摇晃晃地从洗手间出来时,心头涌起一股暖意。他要送她回家,她拒绝了,硬是把他推进一辆出租车。她独自沿着街灯散着步,感觉心情一点点好起来。快到家的时候,她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李锐远远地站在身后,冷清的街灯下,他的身影显得异常寂廖。我有点放心不下。他说。极短的一瞬间,这个长相平平的男生骤然在她心中有了不一般的地位。他们的恋爱史从此拉开帷幕。
  和李锐确定关系之前,她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几乎每天都有男孩子绕着她献殷勤,之所以接受李锐,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厌倦了原来的生活方式,她不想在感情的旋涡中打转,她想活得轻松一点,找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而李锐,正是她要找的男人。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骨子里天生有种不安分的东西,婚后这种天性只不过暂时休眠了,但随着时间流逝,它又开始蠢蠢欲动。她喜欢漂亮的服饰,英俊的男子,这两样东西李锐都无法满足她,甚至,他连个孩子也不能给她。穆寒林的适时出现,恰好填补了她情感上的空洞,其实就算没有穆寒林,任何一个穆寒林式的男子都会使她失去自持。
  她很痛苦,一方面怀着对李锐的内疚,一方面又无法抵挡穆寒林的诱惑。这两种情绪撕扯着她,使她觉得自己一会儿是天使,一会儿是魔鬼。“魔鬼的反面是天使。”初次遇见穆寒林,他就说了一句让她毕生难忘的话。是啊,她是天使与魔鬼的混合体。她的意志薄弱,在两个男人的爱情之间患得患失,李锐的爱是沉甸甸的,触手可及,而穆寒林,她始终无法把握这个男人,虽然他向她剥白了心迹,但她仍心存疑虑。穆寒林很优秀,但也很危险。
  
  直到今天,和穆寒林渡过无比快乐的一天后,她突然觉得,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穆寒林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男人,即使这只是个美丽的陷阱,她也决定奋不顾身地跳进去了。
  与此同时,短短几天里,那个曾经对她爱不释手的李锐突然变得象冰块一样冷漠,很大程度上也使她心念如灰,他的改变肯定是有原因的,她本想跟李锐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把这个原因弄清楚,但现在,她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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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这段婚姻,是到该结束的时候了。
  
  深夜,傅雨节等到李锐睡熟了,悄然从床上爬起来。她象个影子一样溜进了书房,把门关紧。她按亮桌上的台灯,轻手轻脚打开了抽屉,取出那个摄像机,把那盘不明来路的录像带放进去。一切准备就绪,她透了口气,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按下了播放键。
  首先出现在小屏幕上的是个女孩的身影,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孩,背部皮肤很白。她坐在一个男人身上,起劲地上下耸动着,象在骑驭一匹烈马。傅雨节看不见躺着的男人长什么样,只见女孩的黑发披散下来,很妖异地舞动着。
  这是什么无聊玩意?她心想。
  这时那个一直躺着的男人突然坐了起来,把头埋到女孩胸部,伸出舌头乱舔着。仿佛有个惊雷在傅雨节耳边炸响,她恐惧地盯着屏幕上的那个男人,呆若木鸡。
  那个男人,正是穆寒林。
  12
  信果然于次日清晨寄到了信箱里。只有一张纸,仍然是打印出来的,内容如下:你好,我该称呼你李太太呢,还是傅小姐?录像带你大概看了吧?你肯定猜到了,上面的女孩就是我。事情很简单,我和你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他说自己会娶我。你看到了,他真的很棒,所以我不会放弃的,既然如此,你何不成人之美呢?我的名字并不重要,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叫高琳。

  就是这样一封短信,象把锋利的刀刃扎进傅雨节血流不止的心腔里,狠狠地搅动着。她无力地靠在墙角,用双臂抱住了自己的身躯,感到寒意一阵阵涌来。从看到录像带开始,震惊,难受,痛苦,她都体验过了,现在则是愤怒。她不知从哪里恢复了力气,缓缓站起身来。
  
  亚星公司的高层会议正在进行中。
  “不好意思。”穆寒林停止发言,拿起放在桌面的手机。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不禁向坐在对角的李锐迅速瞥了一眼。
  “我在开会。有事吗?”
  “穆寒林,我要马上见你!”傅雨节冷冷说道。穆寒林察觉她的声音不是很友好,不禁皱起了眉头,“我现在脱不开身,有什么事待会再联系好吗?”
  “不好!我给你三十分钟,你不来就算了。”
  “什么算了?”穆寒林不自觉提高了语声,旋即意识到这是在会场上,他抬眼扫了一下,所有的下属都在看着他。“咳咳,这事以后再谈。”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操他妈的,把手机关了。
  
  最重要的两个议题讨论完毕,穆寒林便抽身离开了会议室。他匆匆赶到桃源居,发现傅雨节的房门虚掩着。
  她坐在沙发上,眼睛又红又肿,好象刚刚哭过。
  “宝贝,你的眼睛怎么了?”他来到傅雨节身旁,伸出手臂想抱她,却被她一把推开。“这是干什么?”他的脸色变了。

  “穆寒林,你很好!”傅雨节直视着他,她的眼神让穆寒林有点害怕。“到底怎么啦?”他尽量把语气缓和下来。
  “你昨天说的那些话算数吗?”
  “当然算数!”穆寒林信誓旦旦道,“你和李锐离婚的第二天,我们就可以举行婚礼。”
  “你是不是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说?”
  “你……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穆寒林话未说完,傅雨节已经把摄像机和那封信,一起推到了他面前。
  “这是……”穆寒林满腹狐疑地盯着摄像机和信封。“我还想问你呢!”傅雨节冷冷道。穆寒林看了她一眼,抽起信笺,一见到信笺上的字,他的背上突然冒出了冷汗。摄像机的内容他只扫了一眼就赶紧关上了。
  “怎么样?穆寒林,你太能演戏了!我真佩服你啊!”傅雨节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声充满了苦涩,比哭还难听。穆寒林将摄像机放回原处,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回荡着两个字——阴谋。毫无疑问,他被人摆了一道。那个名叫高琳的女孩——当然那很可能不是她的真实姓名,为什么要害他?他想不出来。
  “我居然会相信你的鬼话!”傅雨节平静下来,她靠在沙发上,喃喃道,“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直知道。我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和你一起很开心,至于你是不是真心爱我,我无所谓。象以前那样逢场作戏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偏偏给我无法兑现的承诺?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有这个必要吗?难道非要看着我痛苦你才满意?”
  “不不,雨节,事情不是这样的……”穆寒林搓着双手,结结巴巴地说。
  “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傅雨节站起来,指着门口说。穆寒林还想解释,但碰到她冰冷的目光,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勇气。他叹丝谄??铀?肀咦吖?ィ??г诿趴凇?
  
  穆寒林窝着一肚子火跑到高琳供职的那个商场。他找遍了所有的化妆品柜台,不见高琳的人影。他向商场的负责人打听,结果他们告诉他,商场里压根没有高琳这个人。
  他绝望了。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扑朔迷离。首先,她跟他无怨无仇,为何要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他?他把脑海里可能的仇人筛选了一遍。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嫌疑最大,那就是傅雨节的丈夫,李锐。
  如果李锐已经知晓他俩的关系……穆寒林感到一阵不寒而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虽然自信把这段恋情藏得很好,但也并非万无一失,特别是最近几天,他们有点忘乎所以了。
  穆寒林抽出一根烟,点上,只吸了两口又把烟掐灭。要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就只好同李锐摊牌了。他相信以他的实力,李锐没有取胜的机会。
  
  13
  傅雨节不打算掩饰什么,要是李锐问起,她准备把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他。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对她来说,怎样都无所谓了。

  李锐不可能没注意到她哭肿的眼睛,但奇怪的是,他对此视而不见,连一句话也没问。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遥控器不停地按着电视。她从他面前经过时,他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好象她根本就不存在。最后,她被这种漠视激怒了,站在他前面,“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李锐面无表情,“你让开一点好吗?别挡住我。”
  傅雨节气得一哆嗦,“李锐,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用不着这样阴阳怪气!”
  “我没什么要说的话。”
  “我们离婚吧!”傅雨节叹了口气,“够了,我受够了。”   “离婚?为什么?”李锐直起腰,表情出现了一纹波动。
  “我喜欢上了别的男人。”傅雨节平静地说。
  “那个男人,是谁?”李锐盯着她,似乎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波澜。
  “算了,他是谁并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对我很好,但是,我不快乐。你对我再好也没用的,你明白吗?”傅雨节低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因为你是个贱货!”李锐望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这句话只有他自己听到了。
13
  傅雨节躺在床上,睡不着。墙顶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行走着,周围万赖俱寂,永恒般的黑暗横亘在眼前。她听到客厅有人走动,李锐晚上睡在另一个房间里。她凝神倾听,声音又消失了。不一会儿,另一个声音响起,咔咔,咔嚓,这声音很奇怪,象是一只牙齿锋利的小兽在啃咬硬物。
  她翻身坐起,从床头的抽屉取出防狼喷雾器,向门口走去。声音是从厨房传出来的,傅雨节慢慢往前摸索行进,来到厨房门口她停住了脚步。咔咔,咔嚓,声音更清晰了,而且,她看见冰箱的门大开着,有一团黑糊糊的影子贴在冰箱侧面。
  她一只手握紧喷雾器,一只手摸向墙边的电灯开关。
  突然,冰箱门砰地关上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谁?”与此同时,傅雨节摁下了电灯开关,厨房里一片通明。
  站在冰箱旁边的李锐偏转脑袋对着门的方向,他的嘴边全是鲜红色的液体。傅雨节吓坏了,她后退了一步,眼睛死死盯着李锐的嘴角。那是什么?鲜血?
  “我肚子饿了,找点东西吃。”李锐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是番茄酱。”他望着傅雨节手中的防狼喷雾器,笑了笑。
  
  傅雨节回到卧室,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半夜起来吃东西也许并不奇怪,但是那种声音,吃什么东西会发出那种声音呢?他嘴角的东西真是番茄酱吗?她怎么看都觉得象血。联系到李锐最近的反常行径,她越发不安了。

  还有,他为什么不开灯?
  傅雨节的心跳开始加速,不对,这一切都透着诡异。她重新把卧室的门推开一道缝,偷偷望向外面。厨房的灯已经熄灭,李锐显然已经回房间了。她褪掉脚上的拖鞋,探出一只脚,接着是另一只。屏住呼吸,向前走。她的眼睛已适应了黑暗,但心脏却越跳越快,简直一不小心就要从胸腔蹦出来似的。
  她停下来,缓慢而深长的呼吸。好了,继续吧。她对自己说,先关上厨房的门,然后把灯打开。开关在墙边,按下去,没反应。见鬼,怎么会没反应?她又按了一次,灯不亮。
  她的呼吸又紊乱了,背靠在墙上,扫视四周,没有人,这里没有旁人。
  她需要冷静地考虑问题。几分钟前,灯还是正常的,现在却不亮了?如果说在这节骨眼停电,那也太凑巧了。有没有别的解释呢?比如,李锐干的?因为他不想让她发现他的秘密?这么看来,他已经对她有提防了,也许现在返回卧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安全的选择。可是她明白,这选择已经太迟了。李锐不是傻瓜。
  傅雨节深深吸了口气,厨房里有股令人不快的味道。她摸着黑找到了冰箱门的把手,将门轻轻拉开。一阵冷森森的气体扑面而来,她手臂上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凭借触觉。冷藏箱里除了些装着剩菜的盘子,没别的。她又把冷冻箱打开,手指碰到了一个圆溜溜,毛茸茸的东西。
  她摸了摸。
  突然之间,她明白了那是什么。巨大的恐惧感如冰冷彻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渗透了她每一根神经。
  她尖叫起来。
  
  一只大手从背后伸过来,捂住了傅雨节的嘴巴。她不假思索地张嘴狠狠咬下去。耳边听得有人闷哼了一声,她被一股大力推到墙上,后脑重重撞上去。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光亮在她眼皮上飘浮。傅雨节不敢睁眼。就让我这样躺着吧,一直躺下去,不要醒。脑后的疼痛隐隐传来,但并不厉害。有个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动,它俯下身子,热气吹到她脖子上。“撒旦告诉我的。”穆寒林在她耳边轻声说。他的面容在离她远去,变得不清不楚。“别离开我,寒林。”她哀求道。“我不会的,永远不会。”他在笑,笑得那么温柔。
  “你在搞什么?”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是李锐瘦削的脸,他比以前瘦多了,眼窝深陷,简直象具皮包骨头的骷髅。他皱了皱眉头,望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指上贴着邦迪牌创可贴。
  “你到厨房干什么?”他问她。
  “我……”她一时语塞,抬头看着卧室天花板上的灯光。“刚才电灯不亮。”
  “保险丝跳了。”他站起身来,“灯不亮,你也不用叫得那么大声吧?让邻居听见,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冰箱,冰箱里……”她感到胃部一阵翻腾。
  “冰箱怎么了?”他看着她。
  “安娜的头,在冰箱里!”她艰难地说。
  “哦?”李锐转身向厨房行去,他打开厨房的灯,接着是冰箱门开启、闭合的响声。不一会,他回来了。
  “那里什么也没有。”他怀着一丝怜悯看着她,“你脑子里想太多了。”他回转身,向门口走去,嘴里嘟囔道,“只是一只猫而已。”
  
  李锐走后,傅雨节的心情依旧平复不下来,这些天发生太多事了,安娜失踪,李锐的冷漠,穆寒林的背叛,没一件事不对她产生重大影响。她怔怔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泪水从眼角不住溢出。你要坚强。这个世界不单单有爱,它也有别的东西,一些不好的东西。她的父亲在她出嫁的前一天严肃地对她说。她从未见过他那么严肃的样子。照顾好自己,宝宝。他深情地呼唤她的小名,她扑到他怀里,哭了。
  傅雨节慢慢爬起来,眼睛有点发黑。她扶住墙,调整了下呼吸,向卫生间走去。她想洗把脸。经过厨房的时候,她不禁往里面看了一眼。仿佛有什么力量驱使她不由自主地想打开冰箱,看个究竟。她还是怕,但好奇心压过了恐惧。毫无疑问,那肯定是错觉,黑暗中,人的感觉常常会出错,她太想念安娜了。
  她打开冰箱门,把下层冷冻室的抽屉拉出来。

  安娜枯干的头在冷冻室正中瞪着她,失去生气的眼珠子突出来,跟玻璃弹珠一模一样。
真是好东西,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