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情

污情(一)
——留白。
——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就什么都好了。
“滚~”砰!话音还未落。一声沉闷的闭门声已经在整个楼道里像电磁波一样散开。墙角的土灰被震得稀稀疏疏的流下。一片土灰中铜黑色的门。上面倒贴的“福”字也显得摇摇欲坠。
“好。我滚。我他妈滚了你就安心了!”砰!土灰再一次震下来。整堵墙也不经摔得像要倒下似的。再也没有比这更畅快的出走了。——什么时候开始,生活变成了一个人的事情,活着也变成了一个人的事情。
今年北方下了几场雪,下的很大,下的很透彻。黎子喜欢雪,因为它可以把一切繁杂的色彩都融为白色,因为它可以把一切烦闷的声音都裹在疏松的雪里压的静谧。从而世界显得安静了许多。还因为——黎子可以一动不动的站在公园的雪地里,从凌晨到午夜,从午夜再到午夜。看到眼前的孩子们开心的在雪地里玩耍,童年的幸福像是被他们在地上用心裹起的雪球,漫天的嬉笑间,在空间划起不规则的弧线。来来回回的传递着。
他们的幸福,黎子肆意的加入其中,不是一起玩耍,而是在一旁看着,就像有种幸福,如果满足,不在乎拥有。
黎子喜欢雪。——因为黎子可以分享别人的幸福。一个包着幸福的雪球不经意间砸过来,一个小男孩气喘吁吁的跑来说“姐姐,对不起。!”。黎子笑着说没事,想把那块雪球捡起还给他,弯下腰,确实一片白茫茫,望着地面。她不禁笑了。笑自己的愚笨,雪球怎么还可以捡起来,别人的幸福她又有什么资格捡起。
黎子抬起头。小男孩已经跑远了。远处的旋转木马好久没有见它转起。
上次一个孩子的家长冲着她笑“看孩子们玩得多开心,哪个是你的孩子?”;
上上次一个小女孩稚气的问她“姐姐,你怎么不玩呀?”;
上上上次黎子也身在里面,跟着旋律随着木马上下转动,只是她没有像其他孩子笑着望着外面的父母,因为她茫然的望着,什么也望不到;
无数个上次,那是一次对话。
“妈妈,带我去玩木马好么?”
“有什么好玩的,给你钱。自己玩去吧。”
黎子接过钱。把它撕了。以前的钱她可以问爸爸要到,现在的钱她可以问她的男人要到。她不缺钱。她的钱足以让她老死在那个木马上,可老死在上面又有什么用,始终是霸占着那个位置罢了。丝毫没有人会在外面,喊着她的名字,冲她笑着。所以什么都没有。——理想越远了,现实越真
生活像摔下去的鱼缸,破碎的是感情,流走的是回忆,挣扎的是命运与信念。黎子就像那一条挣扎的小鱼,有一天身体周围的水全部流走,自以为只要大口大口的呼吸便可以继续活下去。最后扑腾两下——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害怕了争吵,害怕了那分崩离析的感觉,所以她总是告诉那个男人。“我们不吵架,我们永远在一起。”
总是失眠,望着屋里的漆黑,静静的听秒针一点一滴跳走的声音。
不是不想睡,而是——黎子怕梦里爸爸妈妈在木马外对她笑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捕捉幸福的时候,一切被一阵瞬间破裂的声音撕碎。;
黎子怕抓起地上的学揉成幸福的雪球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投向不远处的爸爸妈妈的时候,一切被几声持续争吵的声音炸烂。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在无数个夜里惊醒,听到的都是门外的撕心裂肺,暖瓶,电话,水杯。一切能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音的东西都被摔得热火朝天。
女人拼命的捶打男人的胸部。
男人拼命的拽着女人的衣服.
保姆阿姨拼命的夺下他们之间手中的菜刀。拼命,谁都在拼命。拼命的把一幕幕强加到她的映像里,一帧一画程序性的构成连续的记忆。然后被叫做“拼命”的人强制按下了“保存”“确定”。每分每秒都存着破碎的画面。无法删除,因为黎子一直回忆这那些画面。“回忆正在使用中。”忘了有多少次黎子反复的麻木自己,不要害怕。他们只是因为几笔钱,几件事争吵的。过了就好了。后来确实也这样。似乎这些在她的童年里只不过像是鱼缸里不时飘入的杂质荡起微小的涟漪,黎子依旧可以在水中游着。直到有一次,五岁那年。白纸黑字的几张纸充斥了她的视线,上面很大的几个红体字 “离”“协议”“书”
那时稚嫩的声音依旧在耳边环绕。“阿姨,是在这里画上我的名字么?”
阿姨沉郁地点点头,一滴两滴的泪珠落在纸上的一处——签着爸爸疏朗的名字,像是墨入水中,以点及面,散成一团黑色的晕圈。黎子拿起笔在妈妈的名字下方,专心致志一笔一笔的写着,最后一笔的瞬间,像是笔墨收回浓浓的墨汁化为无数个尘埃,细微的墨点留滞在空中,一滴滴晶莹剔透的墨珠闪着曾经这个家美好的一切.
妈妈抱着黎子说“黎子,以后和妈妈在一起。嗯?”
偎依在妈妈怀中,透过几层衣服问道亘古不变的香味,伸手轻轻的抚摸妈妈脸上的泪痕。
“妈妈。那是我写的最漂亮的名字了。”从那以后,爸爸转身离开了家,黎子记得很清楚,他开着车离开,车后座,黑色的玻璃里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张女人笑的妖媚的脸以及旁边嬉笑的小男孩。后来才知道,所有的一切并不是因为几笔钱,几件事。而是因为另一件事,一件很简单又很现实的事。——爸爸在外活着另一个女人。污情(二)
叶,枯黄而至。
风从秋的深处刮来,刮来了深处的秋。自从黎子爸爸走后,黎子的妈妈打着高兴地生活,迪厅,酒吧,娱乐城。再没有人会催她早点回家,也再没有人会让她早点睡觉。如果时光同以前比,也就是黎子爸爸走的那刻为分界上的一点,前面是一个勤快本分的妻子,而后面,则更多的获得了自由。仅管旁人说三道四地把她悲剧化,说这家少了男人,少了金钱来源,还带一孩子
仅管越来越多的流言蜚语都在她微笑下消逝。
仅管黎子知道这是她麻痹痛苦、麻痹自己的唯一方法。
所以她对爸婚外恋不可磨灭的痛恨,再强颜欢笑也无法掩饰。每个月爸都会寄来500块钱,她嫌脏,一分不要,都给了黎子,她从没有出去赚钱,反而去舞厅次数多了,身上的衣服穿得越来越多了,肩下的包也越来越贵了。
黎子没有多问,那时的自己有了钱就会忽略了一切。早些天天气预报就说有寒潮来袭,将出现大幅度降温降雨,结果天气一直不太冷也不太热,只是那天晚上气温突降,还下起了蒙蒙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楼下开来的汽车停车声音,走到窗边,雨像一道道透明的针从天上坠下,与玻璃上雾蒙蒙的灯光交相辉映。她回来了,身上烟味酒味香水味各种混合的气味弥漫进屋子,她没有多余的动作,走进自己卧室,去睡觉了。
每天都是这么晚,这么累的回家。
偶尔她会在进门换鞋的时候和黎子说话,内容就是嘘寒问暖的三两句。
——像是一个慢慢滑入黑暗谷底的感情,自从那个分界点开始。日子就在这样的磨石中一点一点的磨淡着什么东西。雨一直浇灌了整夜。
第二天没等天亮就响来一阵阵敲门声,黎子跌宕地走过去,趴在门眼上看到一个稚气的小男孩,仅仅只有一个小孩。
黎子拉开门,小男孩泪流满面地哭泣,呜咽中断断续续的说:——“我爸爸死了”。污情(三)
“究竟……为什么?”类似于这样的、总是充满好奇、不满的、想明白彻底的问题,总让黎子在清醒的时候伴随着空气不停的涌上大脑,是的,空气里夹杂着浑浊,她会缺氧,所以她清醒不了太久。黎子猛劲灌下眼前剩下四分之一的啤酒,它的度数不算高,所以黎子已经放弃了把自己灌死这个念头。
在这个念头之前,黎子一直发懵:究竟为什么活着。在人生观价值观道义观无数遍解答之后,黎子总结出它的答案,究竟为什么活着——活着,为了迟一点死去。这不是黎子对人生堕落颓废绝望的想法,反而它的出现让她的心得到慰藉。这样小南就是孤儿了,这样就有人收养他了,这样她就不必良心上受折磨了,这样……黎子找了无数个充足的理由放弃小南,在小南狰狞着面孔冲她笑得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傻。所以黎子喝下度数如茶味的啤酒,就不再追求瞬间的麻木。所以只能听啤酒在喉咙咽下的声音,好心满意足地在QQ心情上更新为‘酒精麻醉了我的痛苦’来自娱自乐。究竟为什么这样做?无非换来更多习惯了的安慰。留言板里,几个熟悉的朋友,几个淡如水的亲戚留下相同意思的话:开心点,生活还是要过的,为了孩子想想’;或者再来点陌生人的嘘寒问暖‘怎么了?要坚强啊,要幸福噢~’。
“我呸!一个个说的比屁还轻,要真能因为‘要’幸福这几个字能改变我的生活,老娘发誓下辈子怀孕之后就做了!”黎子骂道。——不过,他们只是说说,她也就当听听了。内屋传来小南的哭声,声音尖锐得刺耳,完全不像是6个月的孩子应该发出的哭声。将奶粉倒入奶瓶,倒上半温热水,究竟为什么这样做?黎子不耐烦的把奶瓶在空中摇晃了几回,扔向小南。黎子幻想他能接住,幻想他能拿起奶瓶自己喝。——然后,只是幻想了。他还在哭着,连哭都是扭曲的。黎子走过去拿起奶瓶,将他从摇篮里提起,放进怀里。“好~我喂你~”
黎子望着不远处桌上的蓝色奶盒,“要把买奶粉的钱买件衣服让钱花的有价值,或者如果还可以买个口罩,耳罩,头罩,把你裹得实实的,看不见你的脸,那会是多漂亮”
小南嘟着一口一口允吸着奶嘴。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望着黎子,如湖水清澈的眼睛,眼角还挂着刚刚的泪蛋儿。他在想什么?会想为什么有人总是怜惜惜的望着自己、会想他的亲妈正千方百计地摆脱自己么?突地,仿佛清醒般,黎子急忙转过头,不敢再与他对视。——他愈是纯真,她愈觉得害怕。污情(四)
黎子坐在沙发上。旁边不远处的她翘着腿,点着脚,吐出淡淡的烟圈。
“说吧,什么事。”她扫了一眼黎子,之后不理会的看着某个角落。
“妈,给我点钱,我需要钱。”黎子低声说道。
“呵~稀奇,要钱要到我头上了,你不是有钱么,你不是可以有能力拒绝我一声不响3年搬出去跟那个男人生活么,怎么问我要钱了?”声音带着曲折,轻飘飘的随着烟圈一点一点上升。
黎子听着,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她一直望着地板,什么情绪在泯灭,什么情绪在酝酿。
过了一会,黎子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她。干脆的说道
“小南,他天生重度残疾……”
“谁是小南?”
“我——和他的孩子”
“哼~然后呢?”
“给小南治病,钱都花完了,现在的生活费还不够小南的奶粉钱。所以,我需要钱……”
腥红的烟头在茶几上被她抿灭,她站起身,望着黎子。
“钱,我有。给你?黎子,做梦!”她摇着胳膊扭着腰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还记得当初我怎么和你说的么,你爸和那个女人走了,如果你也走了,就永远别回来,咱俩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现在,滚~”
远处望去,黎子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时。贴在她耳边嘴唇轻轻动着,慢慢的说了几个字,之后扬起了微笑。
之后——
“滚~”砰!话音还未落。一声沉闷的闭门声已经在整个楼道里像电磁波一样散开。墙角的土灰被震得稀稀疏疏的流下。一片土灰中铜黑色的门。上面倒贴的“福”字也显得摇摇欲坠。污情(五)
无法接受现实无情的摧残,黎子发现自己一直是一个很本分的女人,说本分其实就是安分守己把一切计划得很美好得白痴。从结婚到现在,黎子和那个男人一起享受了婚后几个月的幸福,之后买了房,买了车,还在她的意料之外怀了孕,之后和那个男人一起享受了那份家庭温馨的感觉,之后金融危机,生了小南,卖房卖车把全部的钱都给小南治病,幻想可以治好他那份难以启齿的病。
开始时,不好意思的向长辈一次又一次的借钱,他们给的钱是出于无奈和惋惜。
到后来不知所措地向朋友一次又一次的敲门借钱,一扇门,一张难开的口,他们给的钱是出于同情与打发。
在无数次寻医无果下,放弃了,是那个男人放弃的,他拿着外租房柜子第三个抽屉里整整齐齐的一沓钱,走了。——走了,就是没有希望回来。黎子以为有了男人有了孩子有了房有了车就可以幸福的过一辈子,当千年雪山脚下发出一声巨响,当妇产科里出现小南的一声啼哭,山顶上的雪便无声无息然后一堆又一堆铺天盖地的狂涌下来,黎子的生活开始血崩……所有人投来的目光都是大大小小的嘲讽,微笑的面容难掩内心深处发出的一阵阵讽刺与玩弄,那些在你安然无事时冷漠的嫉妒在一瞬间灿烂的释放。——灿烂,就是难以控制的表达。“没什么”这三个字沉重的从喉咙艰难的升起,然后被扭曲的说了出来。
黎子的生活像是像是一颗在蓝天白云之间升起的一颗热气球,充满着对上一高度的幸福与向往,却因为小南无数声扭曲的啼哭像一道闪电一样劈开天空,劈裂了黎子的渴望与憧憬……污情(六)
——曾问自己,是不是放弃了,就就脱了。
——如果现实是枷锁,什么来说是最后的解脱?“我爸爸死了……”
听到这句话煞那间对于“死亡”这个词汇冰冷的感觉让黎子呆滞的看着眼前的男孩,随之而来的是酸涩的同情。黎子蹲下,伸出手去擦男孩眼角的泪痕。——世界上最冰冷的眼泪,是伤心的眼泪,最让人沉思的,也是伤心的眼泪。那些泪水,带给黎子冰冷的触觉,一点一滴,从指间开始蔓延。
像些记忆,在沉思中慢慢浮出。
小时候、每日每夜的争吵、碎花瓶、旋转木马、爸爸、家,还有什么记忆在浮出:离婚、车,后座的女人,那个男孩!
突然间,像是蕴藏了很多蒙雾的记忆,随着男孩泪痕逐渐擦去,变得清晰。
黎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地放下手,之后猛的站起,身体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不敢相信还是妄想逃避的想法,让她对于这个男孩的身份加以追问。
“你爸爸——”
男孩抽泣依然继续,抬起头说“我爸爸是——”    
其实,他并不用回答这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从他抬起头望着黎子的时候,黎子已经知道了一切。他就是爸爸外边那个女人的儿子,他就是那年车后座的那个男孩。
——他的爸爸就是……污情(七)
——死亡是最后的解脱么?车,前往医院的车。
人,走向深渊的人。车上,黎子在沉默,因为陌生的记忆中出现了陌生好久的人,又发生了陌生的事。爸爸离去的10年,一切情感都只觉得空虚的找不到着落释放——有种感情,除了喜怒哀乐,就是沉默。而她却面目轻盈,嘴角时不时扬起微笑,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会让背叛自己的男人去死这痛快的事了。她迫不及待想看太平间的那个男人一动不动无能为力躺下,再也起不来的样子,她想快点兴奋地冲着那具尸体唾骂,然后践踏。——她只是想报复沦落,那个让她沦落到每日每夜去舞厅买醉的男人。
——“沦落”,就是天翻地覆的毁灭。太平间,医院最安静的地方;心灵最安静的地方。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医生木然的将一份死亡证明递给她,并木然地指了指家属签名那一栏,是空白的。死亡原因那栏写着交通事故。
很显然,那个女人在爸生前掠夺尽了金钱与性福,还以为就可以这样享受一辈子,没想到连半辈子都没到,人就死了。她虽然不那么年轻了,但终究是女性,依然可以用相同的方法找更多的男人,这个男人死了就当是白忙了一场,计划落空,给不了幸福,就恩断义绝,连他的尸都不收。她推开眼前的资料,冷冷的笑声在太平间里空荡的徘徊,眼睛如同深渊一样,暗然。
“我不是他家属,带我看看他。”死亡般的沉寂,伴随着储尸袋的拉链慢慢地打开。
仿佛消失了的温度,空荡荡的寒气。
一切都是冷的。
僵化的尸体与那双骄傲的眼睛。
还有,
她对尸体无尽的嘲讽。最终,死亡家属那栏填上了黎子的名字
原因很简单,黎子需要那笔遗产。
污情(八)报复,如果生活充满了报复,一切都是冷的。
她就是那个报复的女人,她的报复对于背叛他的男人来说,是嘲笑。对于黎子来说,是漠视。——漠视,就是无尽的暗讽。黎子需要那笔遗产,但毕竟黎子的父母已经离婚。在本国法律内离婚父母的子女继承遗产需一系列亲子鉴证。所以当她在太平间冲着尸体笑的时候,已经摸透了黎子的心思。
然后就是,报复。污情(九)
——望着面前的门,突兀的只剩下铜黑色。黎子抱着小南,咬着下唇,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拿上钱,活下去。——门前的人,突兀的只剩下迷茫。“你有本事就别来找我,你不是自己会生活么?你主宰的生活就是破家破防破日子么?你不是说那个男人会带给你幸福么?现在你的幸福呢?就是你这副死人样还有那个你怀中的半个活死人么?”她冲黎子小声说着,一个字一个字慢慢仔细的从她的红唇中吐出,偌大的房子,似乎回音一遍一遍的在耳边传响。小南在怀中哭出了声,黎子提了提被子,遮住了他的脸,把刺耳的哭声遮到最小。“妈——”
“别叫我妈!谁允许你叫我妈了。”
“妈!”
“你——”
“好了!别废话了,我知道你现在逮着了痛快使劲发泄,好,我的脾气你知道,我不会再你面前跪下流泪求你看在我做了你二十几年女儿的份上给我点生活费,以前的生活我认了,现在,我只是想来着拿回我该拿走的钱。”黎子注视着她,眼睛从未有过的坚定,也从未有过的自信,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在遗产书上签字。这就是她一直自信的想法。仅管黎子已经猜到她会是怎样挖苦怎样嘲讽自己,所以在说完这句话时房间里响起阵阵短而轻的笑声也早已猜到。“你该拿走的?我告诉你黎子。”她伸出右手吐出食指反复在空中点着“你看看这里的一切,睁大你的眼好好的看看,这里哪还有属于你的东西,你配有这里的什么东西?!”
又是几句大声的喝斥。
“钱。”
又是几声轻浮的讥笑。
“你不是有男人给你钱么?你的男人呢?呵~一个男人都留不住,你还有什么本事来和我要钱。”——琴弦可以弹出优美的和弦,也可以弹出刺耳的音调,不论什么,如果只在一根弦上用尽反复的弹,最终也有断掉。“你就是这么固执,死了爹生了病婴还跑了男人,一个没本事没出息低贱的女人!”——最终弦也会断掉。“我没本事不还是继承了你的基因么?你说我没本事,那你呢?我爸是怎么走的?我爸为什么要走?你一身傲骨,自命高贵,你有哪点可以炫耀的尊贵?不,我忘了,有一点,我爸看上的也像夜店里那堆男人看上的一样,都是因为你是女人,你只有这一点资本了,你—懂—么!”
就像一颗气球,这面的空气挤下便去了那面。一切愤怒都随着一只手升起,然后重重的落下。没有泪水,没有争吵,只有愤怒的注视。污情(十)生活会是怎样,生下来,活下去。未来会是怎样,未曾有,无从续。像是一潭湖水,荡漾着污浊的涟漪。跟着那些难以启齿的情感,一圈一圈的化开……